突然醒了,窗外,夜正深。自遥远的地方传来隐约的犬吠,更衬出乡村夜的寂寥和宁静。妈妈在身边熟睡,呼吸均匀而恬静。不记得自己做梦了,脑中却清晰地出现爸爸的影子。眼泪。2005年那个多雨的苦春,3月26日,距离我离开荆门到深圳定居不多不少整整一年,爸爸永远地离开了我们。爸爸临走时,我不在他身边,他病重的日子,我不曾在他身边递过一杯茶水,喂过一口热饭。是妈妈一直不离左右,陪爸爸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。乘坐当日的火车急急赶回老家,我远远见到了爸爸安详地躺在殡仪馆的手推床上。往常这样的时候,爸爸会喊我:“小姑娘,你回来达!”转眼已过10年。当年让我触目惊心的新坟,而今长满了追忆与思念的青草,伴着阵阵松涛平静地细数爸爸安然淡定的一生。自从爸爸走了以后,我常常在静夜里想他,想他的香烟与老酒,想他灵巧的双手,想他吹笛子拉二胡敲锣打鼓,想他闲暇时自顾自地唱红灯记好汉歌宰相刘罗锅,想他饭锅在脚下的时候仍然大喊:“小姑娘,快来给我添饭!”……可叹岁月的魔手无情,幸福的片段竟成了一个个残破而遥远的梦,每每看到孤雁一样的妈妈,那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刺痛让我如鲠在喉。一直不能忘记2004年7月的一个电话。那天,“癌”字如一声惊雷,给了我重重一击。初到深圳,为了让我安心工作,家人将这个消息瞒了我好久。我拨通了老家的座机,妈妈接了电话,语气平静地问我:在上班呢,还是在休息?可怜的妈妈!少时夫妻老来伴,四十年风雨同舟,他们之间演绎了多少甜蜜或苦涩、感激或怨恨、欣喜与颓丧的细节,我们做儿女的难以度量。如今,风来了,雨来了,还挟着摄人心魄的电闪雷鸣,而不久,爸爸就将追随着这场风雨而去,抛下孤单单的她四顾彷徨,不知何去何从……可是妈妈竟在电话里强作坚强。我说妈妈,爸爸这两天好吧,让他听听电话吧。我极力地平静自己的情绪,听筒那边传来爸爸叫我“小姑娘”,泪水霎时奔涌而出——三十年了,不管我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,还是一个孩子的母亲,在爸爸的眼里,我永远都是一个“小姑娘”!一时喉头阵阵发紧。长时间的沉默,爸爸便全明白了,长这么大,我第一次听见爸爸哽咽的语音:小姑娘,你不哭!你怎么就知道了呢,不是说好不告诉你的吗……我的老父亲!他21岁时做了妈妈倒插门的女婿,和能干的妈妈一道勤扒苦做,将我们兄妹四人抚养成人,好不容易儿女各自成家立业,可以儿孙承欢膝下,安享晚年了,不想却突遇这样一场严霜!他一生中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,当绝症向他造访的时候,也只能显得那么脆弱。古往今来,人间上演了多少造化弄人的遗憾,我恨自己肉体凡胎,无力与命运抗衡!怀着对爸爸的追思,我发现自己的情感正一天天变得敏感和脆弱。一双多么勤劳的手,一个多才多艺对生活充满了热爱的达观的灵魂,突然间,天人永隔,时空错位,我已经牵不到爸爸的手。所幸在回忆往事的时候,我在爸爸辛苦、短暂却充满意趣的一生中,读懂了他勤劳、善良、隐忍、坚强的秉性,凭着这一笔宝贵的财富,我就有足够的能力创造人生的幸福。最后,我想说,感恩父母,珍惜亲情,及时行孝!因为亲情给予我们力量,无论我们走到哪里,我们心头都需要幸福的阳光照耀,这一缕阳光,就是温暖我们一生的儿女情长。